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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悄悄藏溺 竹木渔 3332 2024-02-27 11:29

  茶桌前。

  烟雾寥寥,热意徐徐上升,潮汕式茶桌,一边煮沸着茶水,一边放置着茶宠,木夹捻起了陈年古树普洱。

  一冲一泡,茶香满溢。

  许国扬闲职在家,三十多年的经商养成了闲不下来的习惯,一大早他喂了院子里池中金锦鲤,溜了一圈金毛,无聊了,就开始掂量起了吃灰的室内高尔夫练习器。

  结果一杆子打碎了窗玻璃,收拾的时候,手指头被割了个小口。

  正出门找止血贴,就看见小女儿许暖,还有她身旁并排站着的沈家——四年不见只在商界传闻里听说的,他曾经看着长大的小子,沈家单丁,沈逸尘。

  再仔细回忆下当时的细节:

  一、许暖的手上拿着户口本。

  二、许暖身上西装分明是男款,西装领口上有云齐集团的铂金扣。

  三、沈家那小子手放在了许暖的肩头上。

  许国扬清了清喉咙,端正了坐姿,扫过旁边沙发上沈家司机送进来的礼,一瓶法国勃艮第巴曼罗斯葡萄酒庄园出品的1945年红酒,三只宝珀限量款腕表......

  水煮沸了,茶宠淋汤变色,许国扬眼睛从那价值30万美金的红酒身上敛了目光。

  需要正一下许家家风了,他可不是为了一瓶红酒而卖女儿的人。

  “咳咳。”

  “你们俩闯祸了?”

  许暖手抖了下。

  许国扬就喜欢诈人,只是稍稍一提,从女儿的微表情里就判断出来,是闯祸了。

  “闹出人命了?”

  “爸。注意措辞。”

  “行行行,我换个词,你别说,让这小子说,当年还管我叫叔呢,今天来叫我伯父了。想干嘛,开门见山,直说吧。”

  许暖看了一眼沈逸尘,两人并排而坐,膝尖微微轻触,中间没有多余的空气。肩边的温热都在告诉两人,他们现在站在同一条线。

  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紧张,沈逸尘微微笑了下,接过了许国扬递过来的茶,垂眸,轻抿了下。

  “对,我们要结婚。”

  这次换许国扬的手抖了,茶宠都没对准。

  就说今天的高尔夫球感怎么不好了。

  原来是有人上门来拱自家白菜了。

  “那怀了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许国扬刚想拿起木夹扔过去,放了下来。

  “不对呀,你们四年没见。暖暖去沈海市读大学,你们这群发小都没有来往了吧,好多次生日也没见你,你们什么时候又见上的?”

  句句问在要害。

  刀刀精确在喉。

  “爸,你问题太多了,我先和他聊聊,你先等下。”

  “欸,坐下,去哪,套口供啊。那就我说对了,是吧。什么时候见上的。暖暖,你别出声,沈家的,你说。”

  许暖哽了下,只能坐下来,即将大祸临头,一把剑悬在头顶的感觉,不好受。

  昨天发生了什么,导致今天就要去领证,这个逻辑链她根本不敢承认。

  而沈逸尘对许暖笑了下,在其耳边轻轻,语气还是安抚地说,没事。他眼底里浮起了温柔的底色,似乎对现状有所掌握,知道要碰许父,所以才进来,整个人透着沉稳,与许暖的紧张不同,他显得更松弛。

  “可是......”

  “我有分寸。”

  许父见两人在面前交耳说话,又咳了两声。

  沈逸尘放下了紫砂茶杯,喉结滚落了杯中剩余的最后一口茶,正面向许父,态度坦荡自然,游刃在分寸之间。

  “伯父,我喜欢暖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。昨天我和暖暖一起,探讨了结婚的意愿,两人都有意,现在只能说是,水到渠成。”

  许暖琢磨了这句话。

  除了前半句,后半句好像美化了他们昨晚干的事。

  哦,语言的艺术原来是这样的呀。

  四两拨千斤。

  许国扬见状端正了坐姿,一下子被人放在了父亲的位置上,脸色又严厉了不少。

  “应该先来拜会您一趟,有点考虑不周了。礼数我稍后补上,请不要见怪。”

  许国扬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沈逸尘,四年没见,如今褪去了少年张扬气,西装革履,自有一副精英帷幄的派头,话里不怯还有点傲然。

  这小子不愧是当年那帮人里,从商最有天赋,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。

  目光正,也敢说。

  “现在在沈家云齐集团做到什么职位了?”

  “执行总裁。”

  哦?

  似乎也不意外。

  这气场,压得住沈家那批虎视眈眈的老人,也说得过去。整个人还挺拔正气,一点没有富家子弟的娇和霏糜,目光正落,回答问题也妥帖。

  的确是女婿中的佳选。

  啊呸,不对,是沈家云齐集团的总裁佳选。

  许国扬脸拉得老长,又给对面两人倒茶,一张潮汕茶桌对立而分。

  “你喜欢我们暖暖什么?我许家女儿,可不伺候人。”

  许暖身边从小到大那一堆发小里面,许国扬都看在眼里,女婿决赛圈一直有沈逸尘名字,许暖当时也喜欢跟着沈逸尘,只是高考后她去了沈海市,两人背道而驰。

  他还问过许暖喜不喜欢沈逸尘,她还答了没意思。

  现在许家药厂资金链有难,又听说沈家这小子眼光挑,许多世家给他介绍对象,他都不带看一眼。

  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女儿谈上了。

  个中牵绕,还是觉得不对劲。

  “怎么暖暖之前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过,提也没提。拿个户口本的还回来两次,鬼鬼祟祟的,真的吗?别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吧。”

  沈逸尘听到鬼鬼祟祟几个字,看向了许暖。

  “我没有鬼鬼祟祟。”

  “没有吗?”

  “有吗......”

  许暖转眼看向沈逸尘。

  救救我。

  沈逸尘听见这样无力的辩驳,勾了一下嘴角,好像觉得有趣,“都喜欢,没有一处不喜欢的。就连她这鬼鬼祟祟,我都觉得可爱。”

  许暖听了,触到沈逸尘的目光,两道目光胶着了下,许暖眼瞳下移见其唇边有小括号,赶紧移开,耳边有一股红热劲。

  倒也不必那么盲目地编理由啊。

  “那你再说说,从哪里开始喜欢上了我们暖暖的,以前也没见你们有这些苗头。”

  “爸,以前不是你说高中不要早恋的吗?”

  好像也是。

  沈逸尘眉毛微挑,听了这话,知道时间不能往前说,“有好感很久了,大学才开始想和她说清楚。”

  许国扬清喉咙,看了眼沈家的,又下巴点了点自己女儿,板着的脸稍微松了,说,“你呢,臭丫头,你是大学碰上了他,和他在谈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喜欢?”

  “嗯。”

  话都是真的。

  许父了解自己的女儿,许暖看起来性子温,性格不似另外两个女儿直接,但实际却是三个女儿中最有主意的,高考志愿也没让他插过手,是那种不喜欢会躲得很远的性子。

  现在,不躲不避,看得出来,的确有意思。

  于是,他压着眉毛,在心里轻叹了一声,给面前两人的茶杯,又满上。

  “年轻人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。有责任也有担当,我们家也不是封建家族还搞梁祝那套,家长棒打鸳鸯,年轻人喜欢就好,早恋我不许谈,大学我没意见,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决定了,可以。”

  他又添了句:“我暖暖,她愿意就行。”

  “但是,暖暖,你也记住,婚姻不是最终的结果。如果试错了,不要紧,有爸爸兜着。”

  许暖没想过许国扬刚才还严厉异常,现在提到同意却抹了眼角,心里被触,一下子说不出话来。

  要是被许国扬知道这是假的。

  “爸......”

  许国扬问,“婚礼呢,什么时候办?”

  沈逸尘接了话,“暖暖还没有毕业,等暖暖毕业了,看她什么时候想办,那我们便什么时候举行这个婚礼。”

  许国扬看着许暖,看其伶俐柔媚,到这刻才意识到女儿长大了,他自己喝了口热茶,“暖暖说了算,挺好。但,你们沈家规矩是不是挺多,婚前协议签了吗?”

  许暖现在良心有点痛。

  她又要开口。

  沈逸尘淡淡笑了下,“伯父,放心,该给暖暖的,我不会少。规矩都是人定的,暖暖以前是什么样,入了沈家也是一样,不会有束缚。另外,婚前协议我不打算签,我有的,暖暖都会有一半。”

  许国扬听了,上网查了下云齐集团的市值。

  现在云齐集团市值百亿,按推算沈逸尘身家保守估计也在这上下,甚至更多,那一半至少有五十亿。

  许国扬的手又抖了抖。

  拿身家豪赌,真有你的,沈家的。

  许暖本来要开口说些什么,一下子被两人的对话打散了,她看向沈逸尘,蹙了瞳孔,那眼神在说,你就这么信任我吗?

  沈逸尘弯了弯嘴角的笑容,没有反驳,挑了挑眉,凤眼沉晰,在问她是不是不敢。

  两人无声对视着。

  “赌输赌赢都算我的。”沈逸尘低声,对许暖说道,眼眸善意,收掉了冷冰感,像只刚刚猎完食物的狮,有餍足劲,对小虾米丝毫瞧不上的淡然。

  许国扬见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,诚意满满的,于是也没有多说,“你问问暖暖,反正只要暖暖幸福了,我这老头子倒无所谓。”

  连许爸爸都被说服了,沈逸尘开口问。

  “暖暖。你还想反悔吗?”

  许暖有些恍惚,这句话究竟是诱惑还是威胁的成分多?

  她的确有两次想和爸爸许国扬坦白。

  黑色瞳孔里发出了一些信号,明明灭灭勾勒危险,眼底隐藏了她看不懂的东西。

  只要一领证,就是即刻生效的。

  许暖从背脊后冒出了一丝凉意,不知从何谈起的惊骇,觉得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圈套内,由不得挣扎,而圈外人目光垂睨。

  猎人是他,沈逸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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