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策这才发现,原来那支草标,是插在汉子怀中的腰刀之上,刚才此人蹲在地上打瞌睡,刀被他抱在怀中,远远看去,草标倒像是插在他头顶上一般。
“原来,你是要卖刀?”
“正是如此,这位公子,你可有意?”汉子看来了生意,脸上神情顿时便殷切了起来。
只见他紧紧拿着手中腰刀,说道:“此刀乃是洒家祖传之物,削铁如泥,只卖三千贯!”
听了汉子的话,宁策还没说什么,一旁的赵宁,却嗤笑了一声。
“什么破刀,要卖这么多钱?襄州街头,三十文一把的刀,遍地都是,你这个凭什么这么贵?”
汉子斜了赵宁一眼,脸上满是不屑之色。
“小孩子懂得什么?洒家这把刀,可不是那种三十文的白铁刀,乃是宝刀!”
宁策饶有兴趣地走上前去,不知为何,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。
眼看公子就要被这个汉子给欺骗,赵宁赶紧上前,拦住宁策。
“公子,您可千万不要上当,这不知从哪来的破落汉,拿着把破刀就想招摇撞骗,想骗您,得先过了我赵宁这一关!”
随即,赵宁便望向这汉子,厉声喝道:“你这破落汉,还不速速离去?信不信小爷我一封手书,喊官差大哥前来,送你去吃牢饭?”
汉子一张脸顿时便涨得通红,他气愤地看着赵宁,正欲发作,但眼看宁策等人,人多势众,且宁策穿着打扮不俗,显然非富即贵,一时却又不敢发火。
赵宁身后的仆人,此刻也纷纷指责这汉子,或是哈哈大笑,嘲笑他有眼无珠,居然连宁府都敢骗。
谁知就在此时,宁策突然用力一把,将赵宁拉到自己身后,随即他不悦地狠狠瞪了赵宁和身后众人一眼,众人顿时全住了声。
宁策转身,望向这汉子,满脸堆笑,拱手施礼,“阁下,莫非是姓杨?”
北宋,青色印记,宝刀,卖刀……,宁策的心中,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。
听了宁策的话,汉子顿时便吃了一惊。
“啊?你我素不相识,你这公子,为什么知道洒家的姓?”
确认了自己的猜测,宁策心中更是欢畅。
心想自己这真是,正想瞌睡,天上就掉枕头。
想到这里,宁策当即倒背双手,仰天哈哈笑了两声。
“秀才不出门,便知天下事,我不但知道你姓杨,我还知道你是杨令公之孙,你的名字叫杨志!”
此言一出,汉子脸上顿时色变!
“你……,你怎么知道?莫非是神仙不成?”
顿时,跟在宁策身后的众人,也变了脸色。
心想自家公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起来。
居然头一次见面,就知道了对方的姓名!
看到众人震惊的神态,宁策心中暗爽。
心想后世水浒一百单八将大名鼎鼎,尤其是青面兽杨志卖刀的故事,谁人不知,哪个不晓?
要是放着杨志在自己面前,自己却没认出来,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。
梁山好汉中,杨志为人机敏老练,武功也能排进前十之列,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。
如今此人如此潦倒落魄,岂不正是自己趁机招揽的良机?
宁策仰天哈哈笑了两声,做足了派头。
这才望向杨志,面带笑容。
“青面兽杨志之名,在下闻名已久,此地不是叙话之所,不如我等找个饭馆,边吃边聊,如何?”
杨志见宁策衣衫华贵,身后又跟着众多仆人,心想自己一个穷光蛋,也不怕对方图谋什么,当即就答应了下来。
宁策吩咐手下将今日采买的这些奴婢送回宁家庄,随即就带着杨志,在附近找了一家相熟的酒馆。
酒馆老板见是宁府公子宁策前来,不敢怠慢,宁策一声吩咐,片刻之后,好酒好菜如行云流水般,纷纷端上桌来。
杨志最近缺钱缺的厉害,要不也不会被迫上街来卖祖传宝刀,此刻见到面前摆着这么多的美味佳肴,心想这桌酒席,定然价格不菲。
他不了解宁策的底细,一时之间,也不敢轻易动筷。
宁策笑了笑,对杨志拱了拱手,“在下宁策,久仰杨兄弟大名。”
杨志听了,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即逝,只见他也抱了抱拳,道:“在下杨志,不知宁公子有何见教。”
“在下听闻杨兄弟乃是将门之后,一身家传武艺非同小可,原本在军中也有官职,却不知杨兄弟何以会沦落至此,于街头售卖祖传宝刀?”
宁策明知故问。
杨志听了,脸色一红。
不过他自己的事,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,当即就把自己的遭遇,一五一十地说给宁策听了。
宁策听了,连连点头,心想杨志这段经历,和自己记忆中的真是一丝不差。
只不过卖刀的地点,由汴京,变成了襄州。
看来,历史在此处,发生了一些小小变动。
杨志原本是军官,后来他押送花石纲出错,丢了货物,唯恐上官怪罪,不得不弃了官身潜逃江湖。
然后今年赶上皇帝大赦天下,把杨志的罪行也给赦免了,杨志觉得事情有了转机,便打算回原部门继续任职。
结果枢密院殿帅高俅,听闻杨志的请求后,他恨杨志既误了公事,又畏罪潜逃,所以便把杨志臭骂了一顿,赶了出去,拒绝任用。
高俅在军中一手遮天,手下党羽众多,他说的话,没人敢提出异议。
杨志的做官梦,就这么无情地破灭了。
然后他走投无路之下,便打算前去大宋西军,投靠西军主帅老种经略种师道,但从汴京到西北,路途遥远,待他经过襄州时,身上实在没有钱了,迫不得已,只得售卖宝刀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宁策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两句,随手给杨志倒了一杯酒,“杨兄弟,请。”
杨志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美食,却是强忍诱惑,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。
“所谓无功不受禄,宁公子今日宴请洒家,不知有何贵干?”
宁策听了,暗自点头,心想杨志果然是个心细的人。
杨志外貌粗豪,其实心思十分缜密,属于那种文武双全之人,他与宁策素不相识,宁策这么好酒好菜招待他,他反而心中不安。
宁策笑了笑。
“杨兄弟看样子很缺钱,实不相瞒,在下在这襄州城,也有些小小的产业,杨兄弟一身武艺,在下仰慕的紧,不知杨兄弟可愿为我效力?价钱的话,好说。”
杨志听了,心想原来如此。
只见他皱眉想了想,便有些为难地说道:“宁公子厚爱,按理洒家不该推辞,只是洒家一心为国效力,想要从军,只怕是不能为公子效力了。”
宁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杨志。
心中猜测这是此人的真心话,还是他的推脱之词,又或他只是稍稍谦让而已。
宁策想了想,便决定单刀直入。
“杨兄弟,你为我效力,一个月我付你二十两银子,你看如何?”
一个月二十两,一年便是二百四十两。
这年头,一个普通的北宋士卒,一年饷银大约五两银子。
宁策给的这个薪水,可以说是非常的高。
听了宁策的话语,杨志明显露出心动的神情。
但犹豫了片刻后,杨志依旧摇了摇头,“请公子恕罪,洒家不能从命。”
被杨志拒绝,宁策感到很意外。
心想历史上的杨志,都肯去梁山泊落草为寇,为什么自己这么优厚的招揽条件,他却不肯答应呢?
更何况,杨志如今如此落魄,沦落到与乞丐为伍,不得不售卖祖传宝刀,几乎陷入绝境,却拒绝自己的招揽。
正疑惑间,却见一旁的小书童赵宁,偷偷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。
宁策会意,便笑了两声,吩咐杨志先吃,随即起身,来到包厢之外,赵宁也急忙跟了出来。
“公子,您知道这人为什么不肯接受您的招揽么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公子,您是当局者迷,小人是旁观者清,这样的小人见得多了,这种人一心想当官,靠钱是留不住他的,再说公子如今又没有什么名气……”
赵宁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,低声说道。
宁策听了,啊了一声,顿时便恍然大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