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,我如同往日一样站在老垭村的山头,眺望这一层又一层的高山,每次看了,都觉得这里像是永远也逃不出的牢笼。
我,张启,今年19岁。
自我出生那天起,右耳后就长着一颗黑色的肉包。邻居都说是瘤,可去医院却什么都查不到。
最关键是,那包随着我年龄的增长,上面多了几条纹路,形状也发生了变化,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只不太大的耳朵。
好在十年过去了,这只黑“耳朵”除了影响美观,对我身体并未有什么影响。
但就在我十岁那年,我被拐进了这个村子。
我记不清自己怎么被拐进来的,但我知道,这里不是我的家,我的家人不在这儿。从此我便在这个村子生活了下来,因为那个奇怪的耳朵,我便得了三只耳的绰号。
我还清晰的记得刚来那年,我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逃跑,可收养我的老汉对我不打不骂,只是在我眉头点了一滴鸡冠血,对着我念叨了几句,从那以后,邪乎事情就出现了。
我每次逃跑的时候,只要一出村子,就像遇了鬼打墙,最后兜兜转转又折回张老汉家。
后来我也不跑了,干脆认命。反正,张老汉也对我不错。
不过对张老汉,我从来都是带着叛逆情绪。他说啥,我偏不干啥。我就要气他,心想等他受不了我,说不定就放我走了。
就这样过去了九年……
这九年,张老汉教我读书识字,对我也很好,可我还是想回家,即便记忆中那个家已经模糊得记不清什么样了,我还是想家,想我的亲人。
我在张老汉家呆的越久就越发现,我总能听到一些奇怪声音,遇见一些怪事儿。
比如,我跟张老汉去扫墓的时候,总会听到有人叫我名字,让我陪他玩儿。
有天晚上走夜路,我还听见一个老婆婆喊我,我回头却一个人都没有。突然好像有人伸手掐我脖子。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,没想到眼前突然一阵浓烟滚滚,那老太婆的声音最后骂骂咧咧的跑了。
还有在鬼节的时候,我还在坟地的戏台下,听到一大群人仿佛在唱大戏。
诸如此类的怪事多不胜数,张老汉说我天生阴阳耳,道体纯正,是块修道的料。
我觉得他迷信,觉得之前遇到的,要么是我想家出现的幻觉,要么就是老头子故意整出来吓唬我,不让我回去。
这天早上,我刚打开门,一个懒腰还没伸完,就看到杨二狗匆匆忙忙跑过来。
杨二狗本名杨德帅,听说小时候瘦骨伶仃,不好养活就给他取名二狗,说是贱命阎王爷不收。后来,村里都二狗二狗的叫,都忘了他本名。
不过他每次在我跟前,都跟我吹嘘他名字如何如何霸气,还要我叫他本名。
他那本名叫起来太过绕嘴,我可不愿意费事。于是我还是习惯叫他二狗。
“二狗,这大早上,你跑来这里干啥?”
“你别挡着我,我要找张先生救命呢。”
二狗似乎没有时间和我多说话,一把推开我,扒着大门“张先生张先生”的叫。
张老汉刚走出来,杨二狗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跟前,抱着他双手哭道,“救命啊张先生,我爹要死了。”
说笑呢吧?杨二狗他爸才四十多岁,身强力壮,我前些天还看他在地里干活呢!怎么这么快就会有人不行了呢?
“二狗,不带这样咒自己家爹的。你不怕你爸知道了,拿扁挑揍死你啊。”我笑着开他玩笑。
“再说了,张老汉又不是医生,你爸要死了,他也没那个本事救人啊。”
我这话,就是有几分讽刺张老汉的意思。
杨二狗哭得稀里哗啦,他瞪了我一眼,却不回我话。而是看着张老汉,“张先生,我爸是被脏东西给迷住了。脏东西要跟他换命,我爸活不长了。求你,救救他吧。”
这都二十一世纪了,杨二狗还搞迷信这套真不知道他脑袋里想的啥。还好我被拐之前去过学堂,否则肯定也跟他一样愚昧。
“二狗,不是我不帮忙。十里八乡都知道,我发过毒誓。这种事情,去找李建成吧。”
李建成我听说过,是村里跳大神的。不过张老汉这话,又是啥意思?我咋个有点听不懂。难道二狗子他爸真的……
“不行呀,我家里找过李师傅了。他说只有你能救我爹的命。张先生,我求求你了。你那么厉害,当初都能把我救活,这次你一定能帮我爸逢凶化吉的。”
张老汉耐不住杨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泪,最后还是去了。我想看热闹,也偷偷跟了过去。
杨二狗家距离这不远,我刚到他家,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声嘶吼。像是野兽一样,听的人心里发瘆。
他屋门口还围了好几个人,我赶忙趴在窗户处看。这一看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二狗爸一向身体强壮,那一膀子扎实的肌肉,让很多年轻小伙都羡慕。可现在一看,他面色蜡黄,脸部凹陷。原本强健的体魄,像是大病了好几年一样,瘦骨嶙峋。
平日里逢人笑嘻嘻的,现在却面目狰狞。嘴巴更是一张一合,牙齿磕得咯咯作响,像是要咬人,那样子凶得很。
突然,他看向我。一双眼睛迅速充血,对着我就吼叫一声。
我吓得滚下窗,刚爬起来,张老汉就走了出来。
“谁叫你过来的?快回去!”张老汉板着脸呵斥。
今天的张老汉表情凶得吓人,原本叛逆的我,却有些被唬住了。
“哦”了一声,我转身就要走。他却突然叫住了我喊道:“回家的时候,有人喊你千万别应,也别回头。”
没得热闹看,我心里很不爽,压根儿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。
“装神弄鬼!”我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于是,我哼着小曲往家走,不多时恰好路过一处林子,方圆几里都是些参天的古树,密不透风,凉风阵阵。
大约半个钟头,眼见树林的尽头就在眼前,我也渐渐放松警惕,突然听到有人喊我。
“三只耳~”
声音有些小,我听不清楚是谁在叫我的绰号,心里不太高兴,没有理会。突然我肩膀被拍了一下,又一道声音传入耳中,“张启~”
“啊。”我下意识回头,应了一声。
一阵冷风对着我的脖子吹了一下,我打了个冷战,回头却啥也没看到。
“怪了。”一路上,总感觉有啥东西跟着我,我摸了摸后脑勺,没管那么多,继续往前走。可走着走着,竟看到路边有几张人民币。
钱!
我看得眼前一亮,弯腰将它捡起来,零零总总加起来好几百块呢!
我心里一阵高兴,起初我想将它占为己有,但想到村里人赚钱都不容易。思来想去,决定先拿着,等张老汉回家了拿给他,让他交给村子里,没准能找到失主。
约莫又过了两个小时,张老汉终于回来了。他一到家就板着个老脸,朝我望了望,忽然他眸色一沉,一下子就冲到了我跟前。
“你小子刚刚回家,是不是干什么了?”
他语气很重,我被喝得一愣一愣的,反应过来,立马不服气的吼了回去,“我一直待在家里,你觉得我能干啥子?”
我梗着脖子跟他顶嘴,他却突然捂着胸口,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,低着头一个劲儿喘气。我看过去,他两鬓的白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片。
毕竟相处了九年,我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。他看了我一眼,端着茶喝了一口。我则是将手伸进兜里,把今天捡到的钱递到他跟前。
突然我大惊失色,惊恐得看着手里的钞票,那钱居然转眼间变成了冥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