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声音很熟悉。
凌玕被熏得晕乎乎，他憋了口气艰难地跟他打招呼：“帝君……唔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此时眼前这只臭气熏天的山鸡，正是天庭上的众神之首，英明神武的天帝尊渡！
凌玕在众仙面前被贬的前一个时辰，尊渡在凌霄殿上大发雷霆，扬言要将凤神严惩不贷，谁说都不管用，可背地里却偷偷分了个神，找已经做好受罚准备的凌玕秘密计划了此事。
凌玕当时除了感动，也着实赞叹天帝大人的深明大义、老奸巨猾、足智多谋。
此时便是尊渡的一丝神识附在了这个山鸡身上，借此与凌玕对话。
尊渡含情脉脉地望着凌玕，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心疼，怜惜道：“凌玕，这些天你受苦了……”
“承蒙帝君厚爱，我这几年过的挺好的。”凌玕忍着那气味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，感激道。
靠着尊渡偷偷留给他的一点法力，他这两年来的确过得挺好。
就像弈风起所说的那样，他借着凤神身份的光，新生的小狐狸刚成年就化出了人形，没过多久法力就超过了修炼了三百多年的狐狸老娘，成为狐族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，还被狐族长老直接提点为青丘之主的贴身护法，为他所属的那一支系族添上了莫大的荣光！
但是凌玕却不愿当那个什么护法，他来人间还没来得及好好逍遥快活一番就要被限制自由，真是岂有此理。
于是他卷了卷包袱偷偷从青丘跑了出来，自此便一直在人间游历，至今从未回去过。
然而他还没在凡间浪荡几年，就被弈风起抓来了这里。
想到这里，凌玕虽然知道这样失礼，但还是忍不住苦着一张脸，又委屈又愤愤不平地对尊渡说：“帝君，你可知道太寰帝君现在如何？”
尊渡知道凌玕其实就是想告状，他看着凌玕淡淡道：“我就是为此事来的。”
凌玕眼前一亮，尊渡负着手高深莫测道：“太寰的性子执拗，他找你肯定是有什么目的，没达到目的之前他是不会放你走的。”
目的……凌玕突然想到了弈风起说的那个“所眷之人”，当即心中大乱，他赶紧问尊渡：“还请帝君指点。”
“无甚可指点的。”尊渡道：“太寰为人端正，定然不会害你的，凡间近来事端颇多，你法力尚浅，让他护你一阵子也未尝不是好事，你只要别把你下凡渡劫此事暴露了即可。”
“……”
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！多一个弈风起知道也没什么呀，这尊渡就是不想在弈风起面前丢了他天帝光辉灿烂的形象！
凌玕暗暗地想，尊渡这老东西果然不能信。
尊渡见凌玕的表情有些微妙，伸手突然抓住凌玕的手，无视他的挣扎，关切地嘱咐道：“凌玕，凡间不比天庭，你可切莫要照顾好自己，待这件事情过去了，我便下一道天雷助你渡劫，让你重回天庭。”
“等……等等……”凌玕在挣扎中恍然听到了两个字，他怕听错了，便问了一下：“您刚刚说什么？什么天雷？”
“就是给妖界大妖渡劫用的那种天雷啊。”尊渡耐心地给他解释道。
凌玕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道：“……就是……我真的要像其他妖一样，渡了劫才能去天庭？”
“对也不对，你只许失败，不许成功！”
“……”
意思就是我必须要死呀！
“你自己犯下这样的错，如今就只能这样了，你若是想回到天上，那么凡间的这具肉体就一定不能留下！”尊渡看他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，轻轻拍了拍他安慰道：“没事，天雷威力极大，一下就过去了，没有痛苦的！”
我信你个鬼！
凌玕欲哭无泪道：“万一我被劈到魂飞魄散怎么办？”
“不会的，你的神格还在，天雷不会为难你的……”尊渡眼神一肃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，他对凌玕道：“太寰应该来了，不能再和你说话了，你切记，被贬下凡的神仙都是没有以前的记忆的，你可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，否则万劫不复。”
还得怎么万劫不复！
凌玕满脑子都是那道天雷，说什么不会为难，万一误伤……
“此事只有你知我知，小司命知，切莫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……”此时，一只肥嘟嘟的无知山雀愚蠢的落在了他们上方的墙头上，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他们。
尊渡手一伸，小山雀“啾”地惨叫一声落到他手上，口吐白沫。
尊渡冷酷道：“它也不行！”
他把山雀塞进凌玕手里：“我该走了，你来处置它。”
“记住我说的话，还有……”他话没说完，那只山鸡妖的身体突然瘫倒在地上，一动不动。
他后面说了什么凌玕没听清，但也不想听了，他感伤道：“帝君，好走。”
凌玕看着手里的山雀，一股辛酸之感油然而生。
凌玕看着那只小山雀，心生怜悯，玉指一点将一丝法力渡给了它。
小山雀得到那一丝法力，两条小腿一蹬，打了个滚站起来，它小脑袋一歪，两只黑不溜秋的小圆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他，待意识到是他救了自己，小山雀灵活地蹦跶到凌玕的拇指边，亲昵地蹭了蹭他。
凌玕用拇指摸了摸它的脑袋：“谅你个小东西也听不懂我们说话。”
他轻轻掂了掂它，示意它准备好，随即手一抬将它扔了出去，轻声道：“去吧。”
“啾啾啾啾！”谁知那只小山雀惊恐地乱叫一通，刚张开翅膀还没振两下就“啪叽”一下掉到了地上……
凌玕：“……”
他过去把它捡起来无奈道：“你是傻还是不想走？”
小山雀委屈地“啾啾”两声，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爬到了他肩膀上，蹲在哪里一动不动。
“行吧。”凌玕道，临死前养只鸟玩玩也不错。
这时，弈风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：“你怎么在这里。”
凌玕转头看去，只见弈风起修长的身影缓缓地从花园中走来。
阳光灿烂，满苑花草逞娇呈美，争奇斗艳，弈风起气宇不凡、仪表堂堂，论景论色两两相宜，但是凌玕却依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怪异感。
就像是当年他在天庭的灵落仙境里遇到他一样，满树旖旎的风光，浅浅淡淡的香味掩盖不了他洁净衣袍上的血腥。
冰冷、杀戮、无情，脑海中的刻板印象代替了眼前所见之人的一切。
就好像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，以前，现在，不管在什么时候，他的出现总会带来一中寒风凛冽的感觉。
就像是血泥里打滚的煞神，地位再高，也上不了厅堂。
想来也让人有些感喟，如果这种感觉不只是凌玕一人所有的，那弈风起这几万年来的孤独可真是没有边。
空气中臭气弥漫，弈风起看见那只山鸡妖倒在地上口头白沫，微微皱眉问道：“他怎么了。”
凌玕把那只小山雀托给他看了看，坦然道：“被它撞晕了。”
“……”